西奥多的家族布兰切尔,曾是北境极其显赫荣誉的一支家族。神殿、宫廷、战场都充斥着他们的身影。
如果说奥古斯塔公爵是新兴起的势力,那布兰切尔家族就是盘旋北境已久的古老势力。但很可惜,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一直荣誉。
在凯撒国王扩张领土期间,布兰切尔的家主老布兰切尔公爵站错队,被国王屠戮殆尽,只剩下旁支苟延生息。
西奥多的父亲亚瑟·布兰切尔就是最不起眼的旁支,侥幸活了下来,和西奥多的母亲育有一女二子,西奥多是年纪最小的孩子。
按理来说,通常年纪最小的孩子应该是最受父母疼爱的,但是——艾瑞丝环顾客厅四周,这里挂满了家族人物画像,就连几百年前的家主画像都有,唯独没见到金发蓝眼的西奥多。
艾瑞丝在客厅里悄悄地看,只在楼梯转角处的角落里,看到一副正方形的、小小的画框,里面的男孩一头耀眼的红发,年纪尚小,不过叁岁模样,粉嘟嘟的脸倒是怪可爱。除此之外,再没见到这个红头发的小男孩,也许是因故去世了吧,艾瑞丝想,这样的家族里,总是憾事多。
没想到布兰切尔家族已经落败到如此地步,一路赶来,脑海里尽是从北境家族志上看到的布兰切尔辉煌消息,没想到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。
破旧的府邸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园丁,颤颤巍巍让艾瑞丝在这间客厅里等着,他去沏茶。
不知道今天来访能不能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。
“快请坐,这里只有红茶了,你知道,我们已经不能和几十年前比了,还请见谅。”老园丁端着茶请艾瑞丝坐下。
“劳烦您!不知道这宅子里可还有布兰切尔家族的人?”艾瑞丝礼貌地问。
老园丁抬起浑浊的眼瞥了艾瑞丝一眼,“你叫我约翰吧。我从十八岁进入布兰切尔的庄园当园丁,现在已经六十二岁了,眼看着一代代人出生,长大,结婚搬出,死亡,直到现在——布兰切尔家族的人都已经死光了!全死了!”
老约翰说道后面很激动,双手挥舞,扯着嗓子大喊,把艾瑞丝吓了一跳。她竭力遏制自己,问:
“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?还是布兰切尔人太多,您记混了。有一位叫西奥多·布兰切尔的先生在都城魔法学院里教书,还是说,他只是同姓?”
老约翰听到艾瑞丝口中的人名,起先还迷糊,思考那人名指的是哪一个,等想清楚后,他的脸色骤变,指着艾瑞丝怒吼:
“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乱说!你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吗?滚出去!不要让布兰切尔蒙羞!亏我还招待你,滚出去,滚!”
滚烫的茶水被掀翻在地,艾瑞丝还想多说些话安慰他,但老约翰的精神状态容不得她张口,艾瑞丝只能先走了出来。
待逃到街上,艾瑞丝安抚着砰砰跳的胸口。
好不容易出城来一次,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!公主还在等着她,西奥多还在等着她!她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回去。
艾瑞丝定下心神,决定等天黑了再偷偷翻进去,在不惊动约翰的前提下,寻找线索。
*
宫廷里,塞西莉亚被国王关了禁闭,因为她私自下令放走囚徒。
书房里静的吓人,塞西莉亚独自靠着窗口,黛西在一边小心服侍。
“公主,您真的相信那个小姑娘吗?为了她和国王闹翻,实在是…”黛西越说声音越小,底气也越来越不足。
她自小和公主一同长大,一同经历了宫里的风风雨雨,她还从没见过公主对一个人这么上心。那个小姑娘那么瘦弱,她真的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吗?她真的值得公主这样做吗?
“父王混沌不是一日两日,他太听信奥古斯塔的话。艾瑞丝被关进牢里,我要是不出声阻止,那就是由着奥古斯塔折磨艾瑞丝!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被他折磨死,所以宁愿和父王闹一顿,也要救出她来。”塞西莉亚打断黛西梳理头发的手,
“我在宫里出不去,很需要外面的人当我的眼睛和耳朵。不知怎的,第一眼见到艾瑞丝,我就知道,她一定可以。黛西,你要和我一起,知道吗?”
黛西怔怔地看着公主,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,但是公主的话,她从没有拒绝的道理。虽然心里很不服气,但还是默默答应下来,点了点头。
“我永远跟随公主。”
“这就对了,好黛西。你还记得维多利亚女王吗?”塞西莉亚握住她的手,柔声询问。
维多利亚女王?黛西回想,每次公主被关禁闭,她也跟着,因此看了不少书。
在北境历史中,有一位英明的君主,维多利亚女王。北境从前是叁个分裂的国家,最大的一个就是维多利亚女王建立的,她在位四十二年,开创繁荣盛世。在位期间,邪神霍乱,她任命平民出身的薇奥莱特为大魔法师,一同反抗邪神。
在薇奥莱特消失后,女王举全国之力搜寻,六年后病逝。
可以说,薇奥莱特和维多利亚女王,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,无论是对国家管理,还是抗击邪神的意念都是一致的,两个人互相成就,直到双方因外力而分开。
黛西看着公主,想到了同样学习魔法的艾瑞丝。如果公主成功登基,艾瑞丝就会像薇奥莱特一样守护在公主身边。
那她呢?从小跟随公主的她呢?
“怎么不开心?”塞西莉亚问。
“没有,我只是感动,感动公主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。”黛西酸溜溜的。
“傻孩子,我早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啊,”塞西莉亚拉着黛西在身边坐下,把头靠到黛西的肩膀上,任凭她后脖颈上刚长出来的柔软毛发扎着她的脸,“就是你啊……”
黛西享受着来自公主的靠近,她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耳朵后面,那一小方肌肤变得软绵潮湿。她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,她们靠的那么近,那么亲密,一个挨着一个,永远不能分开。
*
夜已深,霜已重。艾瑞丝翻墙进了布兰切尔庄园的后花园。
感谢上学期的期末评比,艾瑞丝的攀岩技术很不错;感谢布兰切尔的花园无人照料,使杂草茂密才不至于摔痛。
艾瑞丝半蹲在草丛里。约翰年老,耳不聪目不明,他的小屋里早早熄了灯,现在应该睡熟了。正好方便行动!
艾瑞丝在外边观察了一下午,穿过庄园主楼的回廊到达副楼,那里应该就是布兰切尔的藏书室,那里也许留存着这个家族最深的秘密。
一想到要揭开这层隐藏得最深的秘密,艾瑞丝心里不免一阵激动。
诡异破败的庄园,几百幅陈旧的画像,年老的庄园守候者,还有明明活着却不被承认的孩子…这哪一项都是都市秘闻的顶级爆料啊!
艾瑞丝用斗篷把自己的面容遮掩好,轻声朝主楼跑去。
花园的地有些潮湿,尽管艾瑞丝跑得再轻盈,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脚印。不知老约翰是否有半夜巡逻的习惯,要是有,那必须得赶在他发现之前找到真相。
主楼的大门被关着,一把大锁悬挂其上将门后的空间与艾瑞丝阻隔开。
艾瑞丝掏出魔杖,这是西奥多临走前让她去拿的,说是有可能用上,这不现在果真用上了。
对着大锁轻轻点击施法,“阿拉霍洞——开!”
大锁咔哒一声敞开了。
艾瑞丝收起魔杖,拿下大锁,尽量轻盈的放到地上,门上挂着手腕粗的铁链,艾瑞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不发出声响的前提下解开铁链,一并放到地上。
大门轻轻一推就开了,黑洞洞的大厅,像怪兽张着嘴。
艾瑞丝咽了口唾沫,在石阶上蹭干净脚底的泥再走进去。尽管害怕,也不敢用魔杖照亮,艾瑞丝屏住呼吸,摸索着在黑夜里前进。
眼睛在黑暗中适应后,可以看清楚近处。大厅里很干净,什么都没有。上午拜访时,约翰领着去的是另一边副楼的会客室,并没有带艾瑞丝来主楼,所以一来到这里,艾瑞丝还挺好奇的。
这里看样子,比塞缪尔的父亲斯科特伯爵府都要宽大,足以见得显赫时期多么辉煌。
不过再辉煌也破败了,往日的荣誉只流传于街头巷尾。
艾瑞丝踏进回廊,阴冷潮湿的风迎面吹来,忍不住打个寒颤,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手心紧紧握住魔杖,继续前进。
艾瑞丝走得缓慢,视线受阻无法太快。心底传来一阵不详的预感,庄园大门旁的小屋里——约翰的住所,亮起了灯!
老约翰起床巡视了!
说时迟那时快,艾瑞丝立刻弯腰躲在回廊围挡下,用砖墙掩盖住自己的身形,极力蜷缩,用鸭子步前进。
这样的方法走得极慢,对大腿是一种极其严峻的考验。
艾瑞丝走了没几步就开始腿酸腰疼,她咬牙忍着,这样冷的天,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约翰提着灯,开始沿着墙根巡逻,在走到后花园时,下意识想偷懒,但一想到家主临终前的交代,还是提着灯过去了。
白天热,晚上冷,草叶上尽是露水,有的已经化为白霜;地上的泥土潮湿黏腻,轻轻走过都留下脚印。
约翰讨厌这样的路,走了没半截就打算回去继续睡觉,但一转身,猝不及防撞到一棵月季树,手里的灯掉到地上,弯腰捡起的瞬间,约翰看到土地上一串小小的脚印。
这庄园里有人进来了!
不好!
约翰提着灯往主楼大门走,果不其然,大锁和铁链都被人摘下放到地上,石阶边尽是刮下来的泥土,好细致的贼!
约翰熄灭了手里的灯,蹑手蹑脚往大厅里走。
家主刚去世时,不乏有盗贼潜入想盗取钱财,但每一次都被他打跑。如今虽已年老,却也是不在怕的。
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,如此大胆!
约翰来到回廊上,他有鹰一样的眼睛,即使没有灯,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回廊上没有半个人影,他弯着腰仔细看砖墙,砖墙下的阴影里也没有人影。
是他来晚了,贼已经走了?
还是那贼已经潜进藏书室了?!
约翰警铃大作,一股气跑到藏书室门口。
还好,还好,藏书室的锁是完好的。他松了口气, 眼珠子转了转,大声道:
“果然是我年纪大了,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。”
约翰往回走去。
艾瑞丝此时,正翻出砖墙,躲在一株矮冬青丛后。
这约翰虽然年老,但心思灵敏,要不是她反应快提前躲出去,真要被抓住了!
待脚步声远离,艾瑞丝悄咪咪抬头看,约翰的身影已然不见,小屋里也熄了灯。
松了口气,艾瑞丝翻过砖墙重新回到走廊,一溜小跑来到藏书室,掏出魔杖待要施法,背后传来一阵疾风。
约翰举着斧头砍了过来,“小贼,看招!”
电光火石间,艾瑞丝侧身躲避,顺势使出咒语,“昏昏欲睡!”
魔杖尖端迸发出光芒打在约翰胸口,约翰一下像被抽干力气,倒在地上。手里的斧子落下,不偏不倚,恰好砍在藏书室的大锁上。
当啷一声,青铜大锁落地,藏书室大门打开。
欢迎着艾瑞丝的到来。